澎湃新闻记者 戴高城

今年春节期间，于小海（应当事人要求，此处为化名）收到表弟的一条微信，说要给他介绍一个“移动互联网赚钱项目”。

于小海打开表弟发来的链接后发现，这个项目称只要投100元、300元或者600元三挡，即可月入百万，最高可以赚到2.7亿元。

这让于小海瞠目结舌。

“星火”如何“燎原”

于小海将这个链接转给了澎湃新闻记者：这是个名为“星火草原”的 一个会员的微信二维码。记者点击进去后，首先要对星火草原进行了关注，随后填写了个人相关资料，之后转入到星火草原的商城，但记者仅看到三款产品，而且只有成为会员才能购买。要想成为会员需要去到微信支付界面，里面有市级、省级和全国三档、对应价格为100元、300元和600元，记者选择成为了市级会员交了100元，这100元中将有90元以红包形式返给了传给记者微信二维码的会员。

新用户操作流程（图片来源于网络）

之后记者被星火草原的销售人员拉进了各种微信、语音群进行培训，同时发了各种培训资料。

这些资料介绍称，其是由北京飞鹰软航科技有限公司创造的一个名为“星火草原”的微信平台，星火草原项目平台是由腾讯（红包秒结）、支付宝（第三方支付）、北京飞鹰软航（App软件研发，后台系统）三家实力派企业，共同打造的草根创业项目，推广以第四代的手机网络POS机为主打，集手机流量充值、健康板块、教育板块、微店商城于一体的高科技APP软件。

此项目介绍资料在去掉“马云、巴菲特、微信红包”等代表成功的宣传语后，产品有两个，一个是金蚂蚁支付代理权（获得手机版POS机）；二是全国流量充值代理权。

根据公司的介绍，公司跟支付宝、微信支付、京东支付、汇付天下、微信平台是合作关系，但具体是什么合作关系表述含糊。

记者在成为星火草原的会员后，如果再付90元就能得到一个手机版POS机，可以给顾客、朋友、下线等远程刷卡。

不过支付宝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这种刷卡机并没有多深的高科技含量，只要你的支付系统和银联能够对接即可，最终挣的并不是卖设备的钱，而是挣得刷卡的费率。另外可以肯定的是这家公司是没有资金支付经营范围，更不可能拥有支付牌照，他们所说的手机POS机可能就是经营代理其他公司的产品。”

而且记者在淘宝网上查询发现，这样的POS机在淘宝网上比比皆是，最低只要5元，这个平台卖到了90元。

即便如此，记者发现，不少网友反映这个在这个平台上根本无法找到安装手机POS机的链接。

另一方面，如果按照上述支付宝人士的理解，安装这样的POS机是享受购买商品后的刷卡分润，但在星火草原商城中，仅有三种商品，记者也尝试去购买，但每次都显示“平台维护、暂时无法充值”和“敬请期待”的反馈。

这个平台的另一个产品就是手机流量充值，宣称与移动、联通等公司有合作。但这两家电信运营商的公关人士对此表示，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公司。

而且这样的充值在淘宝网上同样比比皆是，网友limo对记者表示，其前后多次充值，但系统都显示“系统维护、暂时无法充值”。

要想获得上述两款产品，前提就是要成为星火平台的会员，会员分三个等级。

一级：市级代理成太阳星会员，需投资100元，在发展三个下线后，可获得三个红包，即270元（于小海的表弟加入后拿到过90元红包，之后并没有发展其他人，剩下的10元公司称是平台的维护费用）。

二级：省级代理累计投资300元，（一级升二级补差200元）可以获取太阳星会员全部红包奖励N×90，可以获取地球星会员（间接推荐的二层会员）3×180=540元。

三级：全国代理累计投资600（二级升三级补差300元）可以获取太阳星N×90元，地球星N×180元，月亮星（三层会员）N×270元。

公司通俗理解称，你交了600元后，可以拿无限市级90元红包、拿无限省级180元、拿无限全国级270元红包。

星火草原用600元投资可以获利2.7亿元举例：

这就是“星火草原”自称的“独创微信三级大红包模式”，三级分销+O2O+B2C模式运营。而记者只参与到第一步，付100元成为市级会员。

销售人员称这是三级分销

星火商城的销售人员坚持称这并不是传销，而是三级分销。

但反传销网创始人叶飘零对澎湃新闻记者表示，这就是典型的传销，依据《禁止传销条例》第七条的规定，只要认定有以下行为的：

（一）组织者或者经营者通过发展人员，要求被发展人员发展其他人员加入，对发展的人员以其直接或者间接滚动发展的人员数量为依据计算和给付报酬（包括物质奖励和其他经济利益，下同），牟取非法利益的；

（二）组织者或者经营者通过发展人员，要求被发展人员交纳费用或者以认购商品等方式变相交纳费用，取得加入或者发展其他人员加入的资格，牟取非法利益的；

（三）组织者或者经营者通过发展人员，要求被发展人员发展其他人员加入，形成上下线关系，并以下线的销售业绩为依据计算和给付上线报酬，牟取非法利益的，都可以被认定是传销行为。从星火草原的发展模式来看就是变相拉人头牟利。

针对这样的质疑，星火草原在微信上解释称，“任何企业的分利机制，三层之内，合法合规，星火草原倒置的三级分销，继合法又合规”。

江苏一家直销企业的部门负责人表示，“在我国国内，只有获得正规直销牌照才能从事直销，没有相关牌照采用所谓分级直销的，一概都是传销”。

随后，记者也查询了中国工商总局网站中获得直销牌照的企业名单，这中间并没有北京飞鹰软航的名字。

上海法律援助中心一位赵姓律师对此也表示，这家企业涉嫌传销，建议相关受害者选择报警处理。

上海市黄浦区工商管理局市场管理科一位工作人员也对记者表示，“可以认定是传销模式，这个模式本质上还是金字塔式的结构，另外参加人员所获得的收益并非来源于销售产品或服务等所得的合理利润，而是他人加入时所交纳的费用。但目前工商部门却没有办法查处，尤其网络传销没有固定办公地址的，建议向公安或公安网监处等部门报警”。

创始人李为来的另一个同类项目已经关门

于小海还向澎湃新闻提供了另一个情况，据他查询北京市工商管理局官网得知，北京飞鹰软航有限公司由于通过登记的住所或者经营场所无法联系到这个公司，在2015年已经被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海淀分局列入经营异常名录。

针对这样的质疑，星火草原在其微信公众号解释称，其已经在2016年2月15日完成地址变更，提供的营业执照副本显示，公司住所已经搬迁至北京市海淀区上地十街1号院5号楼18层1805室。

由于公司方面未公布电话，澎湃新闻记者试图通过销售人员联系公司管理层，但要求遭到对方拒绝，记者还试图联系该公司公布的律师，同样电话也无人接听。

随后，记者还在进一步查询中得知公司的创始人是李为来。星火草原介绍称，李为来是北京海博远航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北京佳时正通科技有限责任公司合伙人、北京领购网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李为来2007年进军医疗器械行业，2011年敏锐地观察到投资移动互联网是趋势，2012年投资O2O社区实体店。2013年移动互联网的元年证明了李为来的眼光，2014年O2O的元年来临，他已经管理将近2000家实体店。

不知是否是巧合，2015年下半年，一个名为“盈在视界”的微信商业平台的创始人也是李为来，而且“盈在视界”介绍李为来的简历与星火草原一模一样。

更为巧合的是，“赢在视界”在经营模式上与“星火草原”也一模一样，有微信红包、有三级分销、有POS机等，如今“赢在视界”已经关门大吉。

更具欺骗性、执法更难的新型微信传销

2015年11月12日，2015年全国工商系统网络传销监测查处工作座谈会在重庆召开，会议分析了WV梦幻之旅、云在指尖、商务商会、中绿资本运作等网络传销案件定性及查处的有关问题，以上四家微商被认定为网络传销。

网络传销正是这两年在互联网、互联网金融、大众创业等概念下火速发展起来。

而像“星火草原”这样的所谓微信红包分销模式是在2016年前后才刚刚兴起的。据其自己宣称，短短一段时间发展会员数已经超过1200万。

就在“星火草原”迅速扩展的同时，另一个采用类似模式的“百纳红包雨”也在微信平台走红。

“百纳红包雨”同样是采用所谓三级分销模式，投资100元、300元和600元三档，不过其主打的产品是“零元返利商城的代理权和移动POS机”，发展成员是更直接地计酬分配。

资深反传销人士叶飘零同样认为，“无论获得什么样的代理权，只要是通过拉人头的方式获利就可以被认定为传销”。

叶飘零还总结称，最新的一些网络传销表明，过去崩盘一些操盘手换个马甲又出现了，而且模式不断演变，都打着法律擦边球玩着文字金钱游戏，现在网络传销变得更专业化和团伙化，还有个现象是，资金盘由原来的几千、上万、几十万投资转向小金额的几百元，即使平台关掉跑路也不会出现局面闹的很大，很多人心里觉得几百块就当没了就没了，这也会使得传销速度更快，发展人数更多，同时让持法和追责更难。

上海工商局一位人士对此表示，相对于传统传销“杀熟”的发展下线模式，网络传销发展下线更具欺骗性和隐蔽性，而且执法难度更难，包括后期追赃等，一般发展周期只有三个月到六个月。

该人士也呼吁广大网友，面对朋友圈那些所谓“低投入、高回报、会员招募、某某商城”等内容的项目要尤其警惕，如果还涉及到“拉人头”、“会员制”类似模式，请千万不要加入，应及时向当地打传办或者警方投诉和举报。

记者也曾用微信的举报功能向微信举报该公众号涉嫌传销，但微信未做任何处理或回复，星火草原仍在运营中。

回到文章开头，于小海认为这就是传销，劝表弟赶紧退出。于小海表弟投资了100元，拿到90元红包，因为只亏掉10元，他未报警，也未和星火草原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