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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喷子、阴谋论者与极端反对者的科学家们

来源:Nature自然科研

在社交媒体和其他数字平台上,一些特定研究领域经常受到攻击。三位科学家讲述了他们避开雷区的经验。

研究气候变化和疫苗等问题的科研人士很容易成为线上骚扰的攻击对象,骚扰手段包括电子邮件威胁和有组织的社交媒体攻击。《自然》采访了这些受到过在线骚扰的研究人员,听听他们从遭遇中总结的经验。

图片来源:改编自Sorbetto/Getty

谨慎回应

David Keith:美国哈佛大学环境科学家

我主要从事太阳能地球工程实验,特别是研究可能喷射到平流层的反射粒子的化学影响,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入射的太阳辐射与它们自身和大气中的其他化合物的相互作用。我将骚扰者和异议者做了区分,前者是指每年向我发送100多封电子邮件的人,后者是指主流环境科学界不认同我所作研究的人。

我很少与骚扰者发生直接接触。多数情况下,我对骚扰推文选择无视。但要忽视电子邮件会更难一些,因为它们看起来是更加私人的消息,所以我做了不少回复,有时我甚至可以改变发件人的想法。

在过去十年左右的时间里,我一直受到那些相信“化学凝结尾”阴谋论的人的骚扰。这种阴谋论认为,飞机在空中留下的凝结尾迹持续不散证明了政府故意喷洒化学品以用于邪恶目的。大约20-30%的美国人认真思考过这些所谓的化学物质释放是用来进行太阳辐射管理、人口控制或化学战的可能性。我估计围绕太阳能地球工程的所有推文中,有一半与化学凝结尾有关。

我经常收到包含暴力威胁,有时甚至是可怕反犹言论的语音邮件、电子邮件和信件。十年前,当骚扰者开始对我恐吓时,我曾两次呼叫过校园安保,但从没有人采取实际暴力行动。

线上愤怒和线下愤怒之间还是有很大距离的。但是,我所在机构的安保人员会按惯例安装办公室警报器,并建议我采取常识性措施。例如,将房门上锁,留意陌生人等。此外,在会议召开之前,我都问一下主办方,以确保与会者中有人知道校警的电话,以防万一。

当我收到一条仇视性言论时,我会反问他们这么做是不是让他们感觉很好。我也会问他们为什么认为我是邪恶的,说我“谋杀孩子”。我提醒他们我也是一个普通人,而且我也有孩子。我会直截了当地说,他们错信了互联网上的一些骗人的胡言乱语,并欢迎他们与我谈论气候变化或缓解气候变化的地球工程实验。有好几次,骚扰者最后向我表示了歉意。

实现民主的最大挑战在于学会减少持明显错误观点的人数。我认为逃避或假装它不存在并非好主意。诋毁持有这些观点的人也不是一个好方法。我们不能把他们都视为敌人。

我试图通过质疑来扭转人们的想法,但我提问的方式会使他们觉得我是认真思考了他们的担忧,并指出他们的论点为何经不起推敲,而不仅仅是告诉他们因为专家是这么说的,所以你们就是错的。

在化学凝结尾这个案例中,我会问他们,你们觉得下毒的供应链在哪,如何设计分散装置,如何将一切保密那么久,以及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对待辩论需要谨慎。尽管辩论有时非常有效,但是科学家在辩论中遵循诚实和逻辑的基本规则,可如果碰上谎话连篇、不讲逻辑的人,和他们辩论就太痛苦了。如果你被线上骚扰,请不要惊慌。说到底,骚扰并不是针对你本人,即便看起来像是对你进行人身攻击。对此,不妨尝试审慎回应。

不过,最后你还是要做出决定。我与博士后和研究生就此进行了坦诚讨论,我鼓励他们斟酌在这个领域工作的利弊。好处是他们接触的是一个全新的、不断发展的领域。坏处你将面临批评和两极化的问题。我提醒他们,参与硬性政策辩论已是这一领域的一部分,如果谁不想参与其中,那么他可能不适合从事这一领域的研究。

直言不讳

Joanna Haigh:英国伦敦帝国理工学院大气物理学家

Joanna Haigh建议:如果受到冒犯,请不要回应。

通过发邮件或博客留言进行骚扰经常是一浪接着一浪。我一年大约会收到100条消息。它们通常是攻击我在电台或媒体上发表的气候变化言论,或是在否认气候变化网站出现了新的内容后。骚扰的内容不一而同,从“你完全错了”到“这些都是你胡编乱造的”,甚至到极其粗鲁、令人反感的人身攻击。

我收到的许多评论都带有性别色彩,有人称我为“自以为很了不起”或“那个女人”,或者让我“回家插花去”。多数评论都是匿名的,但那些留名的评论往往来自男性。最恼人的骚扰者从不留名,只是发给我一堆好几页的长篇大论。

关于是否回应这些骚扰,我给自己立下了规矩。我会尝试去回应,但仅限于那些没有冒犯我的人。我特制了一份全球变暖真相简报。如果他们提的问题与科学相关,我会试着回复。但我从不回应任何私人事务。我曾收到一两次回复,他们对我的澄清表达了感谢。回复这些消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有时,我可能要花一整天的时间来回复。

为了避免花费过多时间和受到无端骚扰,我不上推特。但我认识一些活跃在推特上的同行,我很高兴他们能利用这一平台。如果我们全然无视他人,我们肯定会被打上傲慢的标签。我的研究是由公共开支承担的,因此我有责任向人们解释我的工作。

我比较担心年轻科学家,当他们发现自己成为攻击目标时可能会不知所措。对此,我的建议很简单:直言不讳。但不要中了圈套。向别人礼貌地解释你的理解以及他们可能误解的内容。如果他们的意图是冒犯你,那么请不要回应。

保持透明

Christine Lattin: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环境生理学家

2017年,当我还在耶鲁大学做博士后时,我开始收到一些电子邮件,说我的研究是残忍且毫无意义的。我用野鸟来研究压力激素和神经递质。有一个机构对我的工作发表了误导性的言论,这导致了数百条骚扰信息蜂拥而至,甚至有人发来死亡威胁。

当时我感到压力倍增,面临诸多挑战,但这些骚扰者让我放弃研究和让我噤声的企图并没有成功。

当时有人建议我顺其自然,不要回应,但这似乎并没有让情况发生好转,甚至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我决定为自己辩护,并针对这些言论向外界传递一些不同的信息。所以我开始向记者介绍我的工作,并在社交媒体上发表意见。

自己掌握关于我的故事的话语权之后,我感觉自己不再像是个受害者。因此,保持我们工作的公开透明并宣传其重要性是至关重要的。

我会尽可能直接破除任何虚假声明。我会向公众表明,我是如何以及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以及我们这些从事动物研究的人会受到大量的监督。我解释说,有许多人都在盯着我们的研究,以确保动物得到应有的照顾,减少它们的痛苦,并保证研究是合理的。

例如,我所做的每项研究都得到了学校动物管理委员会的批准,我所工作的两所大学都获得了国际实验室动物护理评估和认证协会的认可。我的所有研究也都遵循鸟类学会关于在研究中使用野生鸟类的指南。

我遇到的最严重的骚扰是在脸书上,所以我退出了社交媒体平台,把这些时间放在陪伴家人、朋友和宠物上。

我还重新评估了我的专业网站。虽然我认为自己在履行学术公开,将论文全数发布在网站上,并创建了一份研究清单,但那些用词过于学术,人们也看不太懂。于是,我删除了那些术语,并与一位专业传播人合作,更清楚地阐释我做这些研究的原因。

我还设立了一个“常见问题”版块,用来回应某些特定的、反复出现的言论,比如“动物研究是不必要的”。我在回应中指出,虽然细胞培养或计算机模型等非动物方法很好,但它们有局限性。

我还分享了我是如何率先使用微创方法进行压力的研究,以及将新成像技术用于大脑和身体研究。这个版块已经成了我网站的流量担当。现在,如果有人谷歌我,他们既会看到坏的评价,也会看到好的评价。

大方请求或接受帮助。通过对压力的研究,我发现运动可以帮助你应对压力。你也可以告诉人们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寻求家人、朋友、同事以及现任和前任老板的支持。我收到过很多支持信息,这确实有所帮助。

还有一些特定的机构,例如Speaking of Research机构可以提供相应支持。面对那些宣传组织发表的言论,我在该机构的帮助下,将反对意见整理在了一起。机构的负责人提醒我,面对这些骚扰,不要太往心里去,因为他们的骚扰对事不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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